一字白川

我抵达你

《坠落》(Demon中心向,无cp)

1.

我踩着重重的腐肉与尸骨爬到今天的位置。董先生看向他,高脚杯里的红酒在阳光的折射下流转着半透明的烂醉颜色。我建立帝国的地方,肮脏,血腥,旁人避之不及,但我知道,你喜欢这些。董先生把头偏了个角度。显然我们并不是一类人,你的目的就是这样,而我只是通过这些来登上天堂。

年轻的杀手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回答老板讲出的一连串陈述句。正因如此,我才会成为您最趁手的那把枪。

如果在平时,对方言谈间没表现出任何疑问意味,他是很少会接话的。但刚刚董先生一直看着他,所以他才开口。最后一个字音消散在空气中,董先生笑了起来,Demon,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这话太多人对他说过,通常还会加上一句,你总是在笑,比那些只会哭的废物不知道好上几倍。在当年的训练营里他的确是一个出色的学生,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惩罚活下去,比如勤加练习,比如戴上面具。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记忆的起点就在这里。母亲或许是组织里意外身亡的女杀手,又或许是某个雏妓。到底是哪一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生下来就筋骨皮连着罪孽,每一滴血液都被毒菌附着,剔不掉洗不净,所以去路也只有一条。

训练营严格的规定不允许任何打闹玩乐的存在,轻则鞭笞,重则毙命。但他怎么可能没有孩子的心思,这是生来就有的东西,和他基因里的罪恶一并存在。于是只好把这顽劣天性寄托在那些被允许的事物上,比如伤害,比如杀戮。天真童稚最容易被抹煞,围绕着他的从来就不是糖果和玩具,而是枪。那是陪伴他长大的唯一烟火,爆鸣声过后,也会有一朵红色的花徐徐绽放。

从今以后,你就叫Demon,你就是Demon。命名即是约定,于是他有了自己的房间,不必再对着拥挤宿舍潮湿发黑的天花板发呆。关于如何得到这一切的,他并没有任何愧疚与后悔。不过是执行“杀死对方”的命令――或者说测试更为妥当,跟他搭档了整整三年的同伴面对他毫不犹豫举起的刀而惊愕不已。夏天的高温是否会影响内腓肽的分泌他并不知道,快乐这一情绪产生的指向他也无暇顾及。那时的他只能切身感受到,被掐着大动脉时的窒息感使他眼前闪烁着数量不定的斑斓色块,直至短刀扎进对方的肉里磨过肩胛骨硌得他生疼,那只扼住他的手才终于缓慢松开。氧气重新灌入咽喉,比之更铺天盖地袭来的是饮血后的极度兴奋,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激得草木失色,而他陷入短暂的失语,只好笑着低头看自己的手,上面有最接近黑色的红。

那双腿踩着阳光走过来,西装裤熨烫得笔直。董先生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开始发现自己在不见底的深渊中坠落,其它色彩和阳光都逐次消失,然后面前的镜子里空无一人,只剩一抹鲜红的微笑。

2.

另外两个地区负责人在大厅等了快四十分钟,他能感觉得到周围空气都有些凝滞,董先生却还没换好衣服出来。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半,就算是在计划不紧凑的日子,董先生最晚也会在八点左右起床。而昨天晚上他还例行提醒过他的老板明天的日程有哪些,忘记这回事所以睡迟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两个老头夹着雪茄不停地踱来踱去,时不时抬头乜他一眼,皮鞋敲在地面上有悦耳的嗒嗒声。他很快能猜到董先生迟来的用意,不过这与他无关,权力之间的互相牵引压制对他来说只是悬在他头顶推来搡去的一盘棋,他没有资格介入也不感兴趣。与其关心这个,不如数数两个老头子眼角有多少皱纹,一、二、三、四……欧洲人看上去总是容易显老,松垂的眼皮抬眼时能夹死一只苍蝇,哦,他们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满是窝火的不耐烦,而他却在笑。

董先生终于出来了,嘴上说着抱歉来迟,脚步却不慌不忙,一边扣着西装上的扣子一边给他作了个手势,意思是可以退下了。

他顺从地点点头,转身从金碧辉煌的穹顶之下走出来,退回深不可测的阴影。大理石的柱子很凉,他微微靠着,期待这次能分派给他一些刺激的任务,最近的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聊。距离上次领到差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老板不经常让他出手,除非要解决的是些刺头。上一回的那个集团董事没等他完成最后一步猎杀就先自行跳楼了,随着人体坠地的巨响,整座城市的旖旎光景都在刹那间收拢遁逃于夜色,尖叫声立刻闹哄哄登场,聒噪的救护车也很快跟上。他站在那扇窗户旁边,原本弧度夸张的笑容有些耷拉了下来,戴着皮套的手摸摸渴血的枪口,似乎是为之感到抱歉。

他喜欢鲜血,那些从皮肤表层下逃逸出来的温暖液体,别人的或是他自己的。仿佛一道道纠缠的预言,从今以后,你就叫Demon,你就是Demon。极尽深刻的快乐来自地狱,这没什么,连他的名字一笔一划都是罪恶,他也总归是要回到那里去的。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的确很聪明,所以才能够成为这里最自由的囚徒,享受着原始的杀戮游戏,而审判之日永远不会到来。每一个黑夜都如此相似,每一个黑夜都截然不同。

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他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般开始微笑,为这没有落空的希望感到愉悦。天空中的云未止歇地流过,群鸟从太阳飞向月亮,可他不在乎。谁又会在乎。

Demon。董先生喊他。

那是他的定义,他的边界,他的最终归宿,他将灵魂放逐在此,自绝于天堂,活成弹无虚发的一把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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